善，应当是单纯的

今天之前，我不知道谁是罗尔，也不知道有个叫罗一笑的小朋友，昨天对刷屏的捐款没有关注，今天集中的轰炸才知道些来龙去脉。事实究竟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话，我写在下面。

一、互联网营销之恶当休矣

作为90年代初期就触网的国人，我偶尔庆幸自己一直作为一个旁观者而非参与者，因为我相信曾经的热血青年，在无瑕思考清楚人生真正的需求时，就已经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大潮中，被资本、舆论、环境所裹胁，早已忘记了初心，或者说，他们还没来得及有所谓初心，就已经成为了新贵。以各种情怀包装，由人类的欲望驱使，难道只是个体的行为吗？难道百度的贴吧和支付宝的圈子，只是几个涉世不深的愣头青所为？骗谁呢？

中国的互联网业，到今天为止，能够真正带来真金白银的，最直接的方式，只有两种，一是游戏，二是广告，境外的色情不敢直接搞，但可以一直擦边球，其他的真正对社会进步的意义在哪里？同是90年代触网的董事长们、CEO们，是不是应该偶尔停下自己的脚步，问问自己，财富的意义究竟在哪里？在估值的驱使下，在期权的诱惑下，在KPI的考核下，将内容与传播相结合，让悲情与肾上腺素相交织，在互联网上演出一幕幕纷繁复杂的悲喜剧，消耗的难道仅仅是一个孩子或者一个家庭的公益资源？如果你的孩子身体是健康的，但他/她未来却要活在一个虚伪、丑恶、假面的环境中，而这种环境的塑造，难道就没有你的一份功劳？这就是你为之奋斗的事业？你真正能够留下的是什么？

互联网营销之恶，根源在于，这个行业在中国，根本还没有建立起那么多细分的盈利模式，也暂时没有那么大的价值。行业监管弱，资本进入易，在货币泛滥且有退出机制的诱惑下，财富的短期冲动形成了眼球的惯性。大数据真正有意义吗？我一直在怀疑，如果我们所有的信息，都是被定向给予的，都是以我们曾经的喜好精心挑选的，你怎么去确认那就是我们内心真实所需呢？你曾经以为自由的媒体，有预测到川普的当选吗？你曾经认为人们内心真实的反应，真实的数据，难道就真的那么真实，而不是经由互联网行业的包装后，被人们所误解才获得了相信？而在所有人最终发现这种普遍的包装后，这些数据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相信，罗一笑的父亲不会考虑这些，但正是由于千千万万这样的父亲，处于这种环境下而不自知，成为被时代大潮所裹胁的那部分人，失去了真正的自由。同是为人之父，我十分愿意相信，这位父亲并没有想消耗自己女儿的疾病和隐私来赚钱。但他欣然将社会捐助与一家P2P公司的营销相捆绑，看似“双赢”，却又无意识的成为了互联网营销传播渠道中的一员。**这种看似并无直接恶果的恶，恰恰就是今天中国互联网界对整个社会的大恶所在。**当罗一笑小朋友，在更明白事理之后，得知她的父亲将自己的疾病和隐私，供一家公司营销所用，她会怎么想？她会怎么理解这个世界，怎么理解她的父亲？但这真的只是这个父亲的错吗？

二、善应当且能够保持单纯

出于中国互联网的惯性思维，这种扒粪式的人肉后，将要充满对社会底线缺失的无奈、嘲讽、愤恨、失望。然而，我想说的是，我们不应以他人之恶来阻止自己善良的内心。

对中国来讲，这是公益最好的时代。我们从未这么透明，当你有丁点欺骗，都会被迅速的扒开，承受巨大的道德压力和风险。中国的公益，缺失的是诚信吗？不止。诚信，是个普遍的话题，不限于公益领域。即便在欧美的NPO发展进程中，丑闻也是不断。但公益或者社会捐助，能因为丑闻就终止吗？不能。因为善是人的本性，这种积极的冲动即便受到挫折，却不会消失。

中国真正缺乏的，是对善行、公益的深刻理解，以及如何行善才能维持公信和积极的行为模式的确定。最根本的，是我们缺乏对“营利”与“非营利”两个概念的认识。在我们的观念中、立法中，营利与非营利是无法区分的。法人，在中国法下，长年都是“企业”或者“公司”的代名词。当我在十余年前写下1949年以来大陆第一篇关于非营利主体立法的论文后，教授们竟然提不出一个问题，因为在这个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社会，对什么是“非营利”，根本没有任何哪怕是最基础的意识。然而，人生，除了挣钱以外，就没有别的需要吗？如果营利是经济的基础，那非营利才真正是人生的追求，因为money is debt，货币只是你需要用之换取自己所需的一般等价物罢了。

我们不要期待立法能够解决所有问题，因为在普遍的观念无法接受单纯的善举，不相信人类竟然会为了挣钱以外的追求而集合在一起的时候，这个社会是永远无法正常的。当你将善行最简单的界定为社会捐款，当你口称弗里德曼认为自由经济才是达致善行的终极奥义时，你最终会发现，你对人类文明整个另一半的认知都是缺失的。

这就是我们所处的时代，这就是焦虑的根源，因为我们始终无法明白善行是需要最单纯的去实现，善行无需且不应捆绑消费，善行不需且不能被商业营销，善行仅仅只是出于内心需求的满足就可以了。如果明白这一点，我们就不会纠结于营利性学校能不能使用自己的教材，就不会困惑于救人一命可不可以顺道打两个广告，就不会踟蹰于我究竟该捐还是不该捐。而只有我们认可了这种单纯，达成了共识，所有的制度设计才会最终去指向和保护这种单纯，维护人类的内心。

这是最好的时代，即便你只是一个白手起家的中产，只要足够勤奋努力，也可以给下一代准备好房、车、保险、留学路径，即便你困难万分，社会救助渠道也超过以往千年。当你为理想奋斗终身时，是否也应抽空想一想，无论你身处哪个阶层，你期待为下一代准备一个怎样的社会？各位互联网小将们，哪个盛世，才是如你所愿呢？

清淡不是不放盐2016-11-30 15:54:02

请多写写文章，看您的文章逻辑清晰，观点明了，一语中的。

老黑2016-11-30 13:54:05

很喜欢看您的文章，有逻辑、有深度

王颖婕2016-11-30 13:54:17

点赞！

YJ2016-11-30 14:32:09

这是个价值观重塑的时代，不能跑偏…

狮子群2016-11-30 14:08:51

遇事不挖八卦，只说背后逻辑。帮主棒棒的

王颖婕2016-11-30 13:54:27

我是沙发吗？

阿铁2016-12-01 02:23:54

看到您还在更新出文，我就放心了。受教，谢谢。

Frances2016-11-30 19:31:59

哈哈，我想坦率地说，这是你写的我最欣赏的一篇，没有之一！/呲牙

林洪亮2016-11-30 16:30:21

善应当且能够保持单纯/强

胡筱芳2016-11-30 14:32:05

前天第一次转发那篇文章，是因为女儿年纪相仿。但第二篇感觉有点不对劲，一个女儿患重病的父亲在文章里还能用“美女CEO**”来介绍合作伙伴，十分怪异，于是就没转。

Xi Liang2016-11-30 14:29:43

帮主棒棒的！

Qing2016-11-30 14:12:28

题主三观正，慈善请远离商业化

Peng Lei2016-11-30 13:56:45

你一中午就写出这么多？！太厉害了 对帮主的敬仰滔滔不绝啊！这条留言请公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