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注定要和病毒共存-读《免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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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多言,新冠病毒很大可能性不会像SARS那样彻底消失,而是极有可能会成为每年冬天造访我们的老朋友,成为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另一种流感。面对这一不受欢迎的消息,我们唯有通过阅读,才能保持内心的安宁。今天推荐的这本书,来自一位母亲,借助她深情又质朴的文字,读者可以去审视疾病,免疫所具有的社会意义。

/pic/2_hcuBysN8v2Gc8hQtl50CdzUxD2rLvg.png这句话来自英国哲学家罗素

这本书由三十篇随笔性的短文组成,讲述了一个新晋升的母亲由面对该不该给孩子打疫苗引发的思考,这本书成书的时间,美国H1N1流感大爆发,而疫苗会导致自闭症等谣言,也在那段时间里让很多美国人拒绝给孩子打疫苗。《免疫》这本书作者讲述自己查询相关资料,汇总得出自己独立判断的过程,在面对的焦虑和矛盾时,作者将思考的角度拉远,论及由此带出的人类自身的偏见与脆弱,并在此过程中,加深了对何为免疫的本质这一问题的理解。
1)自我与非我的界限并不清晰

从复杂程度上来看,究竟是大脑还是免疫系统更胜一筹,还没有明确的结论。我们对大脑和免疫系统的了解,哪一个更加深入和全面,也没有定论。但已经确定的是,类似大脑,对于用来区分自我和非我的免疫系统,同样需要不断学习和进化。我们的身体内的微生物,从细胞数上,是人的十倍。如果有外星人从外太空低头观察我们,他可能会以为我们仅仅是微生物的交通工具。然而我们的免疫系统却不会,也不应该对此大惊小怪。免疫系统更关心的是物质是否会造成危害,而不仅仅是物质是否来自外部。“自我”可以是危险的,例如癌细胞,而“非我”也可以是无害的。
2004年,微生物学家格雷厄姆·鲁克提出了“老朋友”假说,指出健康的免疫系统不是被某种童年疾病激发的,因为那些疾病相对人类演化史而言都还比较新。更有可能的是,激发免疫系统的可能是古老的病原体,那些病原体在我们还是狩猎采集者的远古时代就已存在了。这些“老朋友”包括了寄生虫、小虫和细菌群落,它们生活在我们的皮肤、肺部、鼻腔、喉腔以及肠道中。
用来保护我们免遭特定病毒入侵,会产生抗体的适应性免疫系统,需要在年轻的时候,像随机数生成器那样组合和重组它们的遗传物质,像洗牌一样打乱基因编码的顺序,从而提升免疫细胞的多样性,以便能能识别尽量多样化的致病病原体。这使我在看到那些洗手液广告中写的杀菌率99.99%时,会有一些担忧,当环境中的细菌多样性降低之后,其能够训练的免疫系统也会更容易出问题。
免疫学家大卫·斯特拉坎曾提出,那些有哥哥姐姐的,家庭成员多的,以及生活在没有过度消毒灭菌环境中的儿童,发生哮喘和过敏症的可能性比较低。这套从病毒中学到的适应性免疫系统,不应该在一个无菌的环境下成长,否则缺少训练的免疫系统,就会导致过敏和自身免疫性疾病。太干净、太少生病的童年可能会过犹不及,对儿童将来的健康有反效果。
2)面对焦虑,请先收集一手信息

在家隔离的日子里,我感到总是不够开心。这很正常,但受过的科学训练让我思考,究竟是什么变化导致了这一结果。一一排查后,发现在家里没法晒太阳,于是搜索有没有相关的研究,看不同城市居民的平均幸福感和城市的日照是否有相关性,当时的想法是如果真的有关系,那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科普文选材,结果发现,俩者之间并不存在相关性。但晒太阳能促进维生素D的生成,因此无法晒太阳时,需要补充维生素D。并且晒太阳还能够促进免疫T细胞的活力,增强免疫力。经过一番资料搜索,科普文没有写成,但这一过程让我变得不那么焦虑。而这正是《免疫》这本书做的,也是我这篇读书笔记想要提倡的,即在焦虑的时候,你需要系统性的收集以科研论文为代表的一手信息。同时对收集到的信息批判化的阅读,保持怀疑态度是我们身为公民的职责。

另一个例子,来自于我对洗手液过度使用造成的危害的担心。我先是了解由于洗手液除菌的机制来自于表面张力的改变,不会像抗生素滥用那样,促成超级细菌。但我还是担心其中的添加剂可能会致癌。相关的搜索让我找到了名为三氯生(Triclosan)的抗菌剂。作为一种广泛的光谱抗菌剂,三氯生可以通过皮肤或口服进入人体,由于近50年来,在洗手液,肥皂,牙膏或厨房清洁液持续使用,在海洋动物,以及在妇尿液、新生儿的脐带血和哺育婴儿的妇女的乳汁中都检测到了三氯生的存在。这意味着人类将一种自然界不存在的物质引入生态系统,即使三氯生对人无害,也有可能影响动植物。
尽管没有明确的证据说明三氯生会致癌(仅有的证据来自动物实验),但多项研究已经表明,三氯生能够改变肠道菌群,减少对身体有益的双歧杆菌。在考察各国对三氯生的监管,2009年开始执行的国家标准规定,各种产品中标注的三氯生含量又是否真的不超过0.3%,与欧盟标准一致,日本的标准是0.1%,而美国FDA则在2016年9月禁止了三氯生的使用。综合多项研究,我得出的结论是尽管三氯生对人体的健康风险可能比较低,但仅就降低细菌数目这个目标而言,用抗菌皂洗手的效果并不比用普通肥皂和清水的效果要好。由于一个并不带来额外好处的产品来说,任何程度的风险,不管多低,我觉得都是不可接受的,因此以后选择香皂和洗手液的时候,我会刻意不选择抗菌皂,但也不会对三氯生的危险性夸大其词。而这正是《免疫》这本书教给我面对焦虑时要做的第二点,即整合相互矛盾的证据,并形成自己的判断。这会使我们在面对科学的名义诱惑人的说辞时,不至于过于脆弱。
3)疾病扩大了我们和他们的区别

既然个人的免疫系统是用来区分进入身体的物质是好的和坏的,那经由免疫系统塑造的隐喻和语言,也在强化我们和他们的区分。这是这样二元论的区分,将科学和自然对立,将公众和私人对立,将事实和想象对立,将自己和他人对立,将思维和情感对立。从而让我们无法认清自己身上同时兼具俩者。
流行文章将身体描述成全面战争的战场,交战双方是无情的侵略者和坚毅的防御者。疾病是需要我们去“抵抗”的某种东西,因此引发了对免疫系统的一系列军事比喻。苏珊·桑塔格《疾病的隐喻》中写道:“在一个资本主义社会里,滥用军事化比喻可能在所难免,这个社会日益打压人们对道德准则的需求,并认为这种需求是不切实际的。身处这种社会中,人们会觉得人不为己,愚不可及。”将抗击疾病看作战争的叙述方式,使得人们对于疾病一直抱有某种歧视,甚至会草率的将患者与道德挂钩,认为其得病是由于不道德,例如乙肝或艾滋病患者都曾经被污名化。
对病毒的理解,常常让我们想到污秽。对毒性的理解认识,和我们以前对污秽的理解认识在方式上有某种程度的类似。这两种理解认识都让其信徒产生一种“只要自己能保持清洁纯粹,我的身体就由我做主”的感觉。但这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的心态,会促成我们选择性的忽略每个人都是全身遍布细菌,充满化学物质。这种各扫门前雪的态度,在这个所有事物都密切互联的时代,无异于解决全球性的问题。因为我们身体的健康从来都依赖于其他人所做的选择(群体免疫,他人的选择让某些传染病不再或再次成为健康的威胁)。
免疫力一个综合性的整体概念,来自由诸多部件组成的复杂系统,包含着精巧的调控机制的、敏感且非线性的区域。这个复杂系统由相辅相成的不同部分协调作用,琴瑟和鸣。免疫力太强或是太弱,都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更适合的比喻是:免疫系统和病原体之间的作用是以智胜勇的战斗。我们的身体和诸多病毒是针锋相对的两股智能之力,它们被锁定在无法离场的棋局中,无休无止。
如果思想能腐蚀语言,那么语言也能腐蚀思想(乔治奥威尔)面对任何持久的困难,使用清晰准确的语言进行沟通,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而这需要修辞学的训练,需要不断更新用来比喻的材料库,避免陈腐比喻带来的旧的思维方式,避免没有切中本质的混乱比喻带来的困惑。除此之外,对于自己选择用什么进行比喻,要慎重,要多想。很多比喻都是双向的,即提到一个事物就能想到另一个事物的比喻,能同时照亮或者模糊双方。当把两个事物用比喻相连时,操纵一个人对某个事物的态度,可以影响他对另一个事物的看法。例如研究中,读过有害细菌文章的人倾向于对移民抱有负面看法。
4) 越脆弱越狭隘

了解人的身体是一个很复杂的系统,与包括社区和环境在内的其他复杂系统紧密相连,那么,要控制可以影响自己健康的所有因子的任务,就会变得超出个人能力,令人不堪重负。由此带来的宿命感,会让人躺平了放弃抵抗。而在我们面对危险时,会将自身的恐惧投射到他人身上,让思想就变得越狭隘,让偏见更加牢固。
笔者看到北京一群00后的中学生在哲学社中发的对疫情的结构性反思时,觉得这样的文字像极了我十年前会写的。然而这些年的思考,让我明白问题不是坏人站着坑不拉屎,而是在坑里的人拿着前工业时代的规则,去应对这样一个信息时代。前几天逝世的杰克韦尔奇,留下了很多关于企业管理的格言,其中有很多同样适用于官僚体系。例如“最优秀的领导者在涉及利益时应先人后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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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脆弱越狭隘这是统计规律,但不是不可变化的物理规律。在饱和式救援缓解了脆弱之后,对语言思维的脆弱性,同样需要进行饱和式的救援。为何来自包邮区的领导能力更强,不是因为他们能力强去了包邮区,而是包邮区的商业环境,塑造了领导们心智的免疫系统。不管我们如何去认识社会,我们都是彼此置身的环境的一部分。免疫力是公众分享的空间——它是我们共同照料的花园。杰克韦尔奇说管理者的目的是让员工发现和看见自己的工作的意义及其实现机制。这也应该是每个人民公仆应用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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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2020-03-11 23:19:53

”最优秀的领导者在涉及利益时应先人后己“====先发展自我心智,有了强大的自爱和自尊,才愿意舍弃自我成长,把自己的资源拿去普渡众生。赞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