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界的麦克斯韦妖——大数据如何影响人类生活?
本文来自国际关系专家施韦勒的新书“麦克斯韦妖与金苹果”,在这个国际关系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年代,该书从熵的视角出发,指出世界正处于“权威丧失”的长周期阶段。在这个混沌的时期,凡事皆可发生,而又不可预测;昨日还在接受规则的玩家,明日便要制订新规,而规则却无人遵守。
以下是该书的书摘:
如果当我们到一种最大熵的状态,那么我们所知的大部分国际政治就都将会结束。世界将会充满激烈的国际竞争和企业战争,但几乎没有传统的军事制衡;信息超载、无聊、冷漠、低水平的关注和信任,以及持续的极端主义;强大的非国家身份,它们破坏目的明确的国家行动,阻碍国际合作;以及新的非地理政治空间,它们绕过国家,支持低强度的战争策略,破坏稳定联盟的形成。我们能不能做些什么事情先发制人或者避开这一未来呢?还是我们命中注定,除了适应别无选择?或许,就像科学家一样,我们应该从寓言中寻找答案。
现代科学经常用寓言作思想实验,弥合可见现实与无形理论领域之间的鸿沟,在具体与抽象之间架起桥梁。寓言常常以一种妖魔的形式将人类与神的特性结合在一起:一种沟通的媒介,根据更大的寓意手法的要求,它通常扮演信使、守护人或圣人的角色。
在所有的科学妖魔中,最著名的可以说是1867年由英国物理学家詹姆斯·克拉克·麦克斯韦(James Clerk Maxwell)所发明的“非常敏锐又手指灵巧的生物”,它用来抵消不断增加的熵和向牛顿第二定律所规定的热平衡的无情漂移。妖魔如何击败熵?通过分子分类。麦克斯韦妖是一个杰出的分类工,它在没有做工消耗的情况下将运动速度不同的分子分进不同的容器,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麦克斯韦在承认熵增的概率性,并寻求以智取胜的机会的同时,想象出“一种才能超群,能够跟踪每一个分子运动轨迹的生物。此妖守卫着一扇大门,看着两股不同温度的气体。它只允许快分子从冷侧通过,慢分子从热侧通过”。因此,冷侧变得更冷,热侧变得更热,熵从而减少。而且,没有做工,也没有能量的消耗。这样,牛顿第二定律通过灵活的分类得以规避。
现在让我们回到前面那个彻底洗牌的例子。我说的洗牌出现的混乱无法消解并不完全正确。这种说法只有在你的活动仅限于心不在焉的洗牌时才成立。如果没有受到这样的限制,那么你或许可以轻易地把卡片放回它们原来的顺序或任何你选择的顺序。关键是,人类与自然不一样,人类可以消除由随机因素的引入所造成的失序;我们不仅可以心不在焉地洗牌,也可以整理、排序及排列。用亨利·亚当斯(Henry Adams)的话来说:“混乱(是)自然的定律,秩序……(是)人类的梦想。” 麦克斯韦妖乃是个大数据狗仔
当今世界正在出现一个麦克斯韦妖。它是一个前所未有、有着超常智慧的分拣机。然而,它几乎不能被称为救世主,至少对于国际政治而言,肯定不是。**在熵时代,麦克斯韦妖是大数据。**美国国际商用机器公司(IBM)估计,每天有2.5百万兆字节,(2.5 quintillion,也就是17个0!)新数据字节生成(其中90%是在过去的两年里创建的)——这些信息被大数据加工成个人资料,以便更准确地定位广告。
然而,将这一场革命仅仅理解为收集大量信息并不正确。大数据不同的是,它追求把生活的方方面面转化为数据——这一过程被称为“万事数据化”(datafication)。位置、文字、友谊及“赞”,甚至人们的臀部都被“数据化”了,转化成数值量化的形式。推动大数据崛起的核心理念是,“我们能够从大量信息中学到我们仅用少量信息所理解不了的东西”。在熵时代,麦克斯韦妖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数据巨物,它拥有23000台计算机服务器,每年处理50万亿“数据交易”,绘制、分类并共享我们的“消费者基因组”(consumer genome)。它的名为安客诚(Acxiom Corporation),是一家总部设在阿肯色州小石城的“数据经纪公司”。分析人士称,它已积累起了世界上最大的消费者商业数据库。很少有人听说过这个安静的、拥有数十亿美元价值的数据库营销行业的领导者。但安客诚肯定知道你是谁、你在做什么、你住在哪儿、你的种族、性别、体重、身高、婚姻状况、教育水平、政治倾向、购买习惯、家庭健康问题、度假梦想,以及更多信息等等。毕竟,了解一切关于你的信息是安客诚的业务,而且是一项有利可图的业务。它的客户包括丰田和福特、梅西百货、亿创理财、富国银行和汇丰等各种公司,安客诚公布的2011—2012年利润为7.726亿美元,销售额为11.3亿美元。
如今,在数字广告过度活跃的世界,根据我们通过谷歌搜索的内容、我们访问的网站、我们点开的广告,强大的算法使用大量数据点来评估我们。然后,向我们做广告的机会就会被拍卖给出价最高的竞标者(营销人员会寻找并识别出最佳机会,并在他们转到下一个网页之前向他们推销产品)。所有这一切发生在毫秒之间,而且整个过程都是无形的。这令一些监管者和消费权益维护者忧心忡忡,他们将“计算机生成的阶级制度”的出现,视为一个“以监控为动力的广告驱动网络”。
**如同麦克斯韦最初的思想实验中那些无助的分子一样,我们在不知不觉中也正在被观察、被了解、被超级分类。**复杂的生物特征数据采集系统可以通过语音、面部表情、静脉样本识别软件识别我们。你的手掌扫描了吗?如果还没,很快就会轮到你了。在熵时代,麦克斯韦妖是一个大数据网络狗仔。然而,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说,我们所有人都正在变成各种各样的麦克斯韦妖。为解释这一点,我们有必要就游戏的社会意义进行一段简短的题外话。
研究游戏的学者(是的,有这样的人)已经表明,游戏反映了它们产生和普及所处的社会与时代。因此,“大富翁”(Monopoly)——一款允许任何人假装自己是大亨的游戏——在大萧条期间诞生了;“风险”(Risk)——冷战现实政治的字面表达——于20世纪50年代出现;而“扭扭乐”(Twister)——第一款风靡美国的用人体作旗子的游戏——代表了20世纪60年代的性革命,一位评论家给它贴上了“箱子里的性”的标签。下一款大行其道的游戏是“打破砂锅问到底”(Trivial Pursuit),被《时代》杂志称为“游戏史上最大的奇迹”。“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一款棋盘游戏,游戏进程取决于玩家回答各方面常识和流行文化问题的能力;也就是说,游戏奖励的是那些脑子里存储了最多无意义信息的玩家。无独有偶的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普及在1984年以超过2000万的销量达到了顶峰——1984年是一个信息时代的过渡期,是从20世纪70年代末个人计算机的出现到20世纪90年代初互联网的普及的过渡期。随后,熵开始在世界政治中稳步上升。
1989年柏林墙倒塌,标志着苏联卫星系统的崩溃和冷战残局的开始,“俄罗斯方块”(Tetris)风靡全球。这款游戏是1984年在苏联一个计算机实验室发明的,它在之前并不受欢迎,直到日本游戏厂商任天堂的掌上游戏机(Game Boy)自带了俄罗斯方块游戏之后,才受到人们欢迎。萨姆·安德森(Sam Anderson)写道:“俄罗斯方块中的敌人不是某个可以辨认出来的恶棍(比如大金刚[Donkey Kong]、拳王泰森[Mike Tyson]、神偷卡门[Carmen Sandiego]),而是一股不为人知的、永不停歇而又毫无理性的力量,它不断地威胁着要战胜你,制造大量的阻碍物,而你唯一的防御就是反复而毫无意义的排序。”瞧!敌人是无序的、随机的、混乱的,而我们的任务是重复又毫无意义的排序。你可能会想,“再也没有人玩俄罗斯方块了”。并非如此。自2005年以来,俄罗斯方块单在手机上的销量就超过1亿份,并衍生出数十款“触屏拼图”副产品。例如,“联盟”(Unify)游戏就是俄罗斯方块的一种双向形式,在这款游戏中,不同的彩色方块从屏幕两端漂移到屏幕中间,融为一体。安德森继续说道:“在俄罗斯方块发明后的近30年里,尤其是在近5年来,随着智能手机的兴起,俄罗斯方块及其衍生产品(愤怒的小鸟、宝石迷阵、水果忍者,等等)已经占领了我们的口袋和大脑,并改变了整个电子游戏产业的经济模式。不论好坏,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斥着愚蠢游戏的世界。”
**在熵时代,我们所有人都是麦克斯韦妖。当中有一些人一辈子至多只是个笨手笨脚幼稚的妖魔;而有些人,尤其是那些新一代和即将出生的一代,他们将成为智力超群身手敏捷的妖魔。**因此,由于信息量的增长似乎超出了我们的估计——以至于我们会大喊,“信息太多了!够了!够了!”——我们成为越来越熟练的信息处理者。存储、操作及共享知识,使我们成为信息技术的专家级用户;我们流出信息、筛选信息、保存信息、创建文本、分类信息,以及用谷歌搜索信息。虽然我们无法扭转信息过载进程,但我们可以找出最佳的适应方式,甚至也许可以学会如何将洪水般的大量信息转化成有用而可靠的知识。毕竟,从无序中创造有序是人类最基本、最普遍的任务。我们不断地对耗散、混乱和随机的自然力量发起反击,与威胁要吞没我们的熵增浪潮战斗。正如控制论之父诺伯特·维纳(Norbert Wiener)带有诗意地所指出的那样:“我们正逆流而上,对抗一股混乱的洪流,洪流会使得一切都归结为平衡和相同的热寂……。物理学中的这一热寂说在克尔凯郭尔(Kierkegaard)的伦理学中有一个类似的说法。克尔凯郭尔指出,我们生活在一个混乱的道德世界中。在这方面,我们的主要责任是建立秩序与制度的任意飞地(arbitrary enclaves)……。就像红桃皇后(Red Queen)一样,我们必须拼命奔跑,才能保持在原地(否则就会掉队,落后的个体会被淘汰、消亡、灭绝)。”
维纳的洞见——我们的主要责任是建立秩序的任意飞地——是找到国际政治中熵增的补救方法的关键。与自然不同的是,在世界政治中,熵进程可以被阻止,也可以被破坏。但要实现这种逆转,有两个条件:(1)一个仁慈而强大的霸权国家,愿意提供并管理一种国际秩序——它的正当性即便没有得到全世界认可,也要得到广泛的认可;以及(2)给低效的国际制度一个拭净的国际景观,留下一片白板,供新近加冕的霸主(它有可能是旧霸主担任全球领导的第二届任期,比如英国联盟后于1815年打败拿破仑法兰西之后所获得的霸权)在上面创建一个有效可行的全球架构。当其处于权力的顶峰时,霸权领导者就等同于阿那克萨戈拉的灵智(理性),它的分类行动自混乱之中提供了秩序(宇宙)。但是,在没有发生重大战争或其他灾难性事件来重启系统的情况下,这样一个全球性的强国和制度的变革怎么可能发生?有没有其他办法点击重置按钮?
**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对系统进行一次巨大的冲击,发生一场极其严重的灾难,砸通封闭系统的外壳,给世界注入新的、有用的能量供其再次运转。**也许,除了一场可怕的自然灾害、全球流行病或一系列针对主要城市(如纽约、东京、柏林、伦敦、巴黎等)的全球协同的恐怖袭击之外——治疗肯定比病症更糟糕——没有什么力量能比一场霸权战争更能解决问题,也没有什么毁灭的动力能为全球复兴奠定基础。技术修复或许可以及时出现,令情势转危为安。但技术是问题的很大一部分;很难想象它会如何变成解决方案。
鸟鸣嘤嘤2021-05-21 12:41:52
不必危言耸听。大数据,人工智能,没怎么真正影响我们的真实生活。
光之国2021-05-21 11:05:24
新冠是否有可能成为了这样一个契机,有人把新冠称为第三次世界大战赞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