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的背后

fangd123 收录于孟岩孟岩

2021-05-23 约 7576 字预计阅读 16 分钟

题图：Mission & Company | 摄影：潘子 Jane1.

《零售的哲学》，是 7-Eleven 的创始人铃木敏文的自传。书中，他结合 7-Eleven 将近 40 年的历史，向我们讲述了自己的零售和经营哲学。

其中有一个关于数字和目标的小故事。

从 1973 年到 2003 年，用了 30 年的时间，日本国内的 7-Eleven 便利店总数突破了 1 万家。

但铃木敏文说，他从未在公司内订立过类似「要在 xx 年内建立 1 万家便利店」的目标。

他认为，连锁便利店事业的关键，并不在于门店总数的多少，最应该优先考虑的是提升每家店铺的品质，这才是 7-Eleven 经营中最重要的目标。

如果公司全体成员能充分理解把开店目标定为 1 万家背后的用意，也能明白这 1 万家绝对不能以牺牲店铺品质为代价，那公开宣布未尝不可。但现实世界中，大多数情况都并非如此。

任何人说过的话，都会对行为造成影响，领导者更是如此。

1 万家的目标，最后可能会在公司内外的压力下让团队的动作走形。为了达成目标，勉强增设店铺。这样一来，即使最后完成了目标，也会导致每家门店的质量参差不齐，破坏了顾客对 7-Eleven 的信任感。

有趣的是，在 1973 年当铃木敏文和当时 7-Eleven 的母公司美国南方公司谈判授权在日本开店时，南方公司在谈判桌上开出的条件就是：8 年内必须开出 2000 家店。

之后的将近 20 年，同样的 7-Eleven 标志，铃木敏文和美国南方公司的经营路线背道而驰。铃木敏文专注在客户需求和店铺品质上，南方公司则迅速将门店覆盖了全美，同时开始多元化经营。

1991 年，陷入困境的美国南方公司，最终被日本 7-Eleven 收购。

2.

这让我想起在星巴克的创始人霍华德·舒尔茨的第二本自传《一路向前》中，他回归拯救星巴克的故事。

2000 年，星巴克上市 8 年后，舒尔茨退休。

在之后的 8 年里，为了实现华尔街所期待的增长以及运营规模，星巴克开始把公司的北极星目标定在两个数字上：

门店数和同店销售额。

这个算术题很简单：总收入 = 门店数 x 同店销售额。

开越多的门店，每家门店的销售额越高，最终的收入也就越高。

在舒尔茨退休的 8 年里，星巴克几乎每天能开出 6 家店，门店总数从不足 2000 家发展到 13000 家，几乎翻了 10 倍。同时，为了追求同店销售额的增长，开始在店内销售三明治、热狗甚至毛绒玩具。

刚开始，星巴克的总收入确实得到了快速增长。但同时，人们心中对星巴克品牌和门店的印象，慢慢减弱了。

浓郁的咖啡香气被热三明治的焦味所覆盖，与咖啡文化毫无关系的毛绒动物玩具充满了橱窗，自动浓缩咖啡机让咖啡厅的浪漫氛围和手工制作感受大打折扣……

人们在步入店门那一刻看见的、听见的、感觉到的或所做的，都影响着他们的感受。这才是星巴克最重要的部分。

没有了这些顾客情感共鸣的因素，也就失去了他们走进星巴克的理由。

2008 年 1 月，舒尔茨重新接管了星巴克。

他说，我不希望星巴克只是被定义为拥有数千家门店或者数百万顾客的公司。比规模更重要的是，我希望我们的品牌能够以咖啡品质以及其所包含的价值理念而闻名于世。

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把早餐三明治请出星巴克。尽管，这个单品已经占据了星巴克 3% 的门店总销售额；

第二，不顾华尔街的震惊和抗议，拒绝继续公布同店销售额。他不再允许金融分析师，用这些数字绑架星巴克和自己的伙伴；

第三，重塑星巴克的文化。

舒尔茨离开的 8 年，星巴克在「规模化」地考虑数百万顾客和数千家门店。

舒尔茨回来后，他选择把注意力放到每一位顾客，每一位伙伴和每一杯咖啡上。

金融世界的结果呢？

从 2000 年到 2008 年，星巴克股价的年化增长率为 6%（当然，这里有金融危机的因素）。

从 2008 到 2016，又一个 8 年，星巴克股价的年化增长率为 31%。

3.

第三个有关数字和目标的故事，是青苗法——王安石变法的重要举措之一。

青苗法的本意，是改变旧有的「常平仓」制度的弱点，灵活地将常平仓、广惠仓的储粮折算为本钱，以百分之二十的年利率贷给农民。这样既能增加国库收入，又能缓和当时民间高利贷盘剥农民的现象。

当时宋神宗刚刚登基，胸怀大志，期待富国强兵，以御外敌。

在这种环境下，明知变法不可速成的王安石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为了让地方官员尽快、大规模地推行青苗法，他用刑赏（类似现在的 KPI 奖励和末位淘汰）来进行监督。地方官员怕自己的成绩不好，只好不择手段，加倍压迫到老百姓身上去。

青苗法的本意是在青黄不急的时候救济百姓，本来并不是谁都要贷款的。但为了完成目标，地方官不再关注谁需要青苗贷款，而只是盯着尽快把贷款额度放完了事。在执行过程中，他们强行逼百姓向官府借贷，而且随意提高利息。

在《苏东坡新传》中，作者描述了当时的场景：有很多年轻人，贷得了青苗钱，贪恋城市生活，一年中大半时光都在城市游荡，等到钱都花完了，回到农村，背上了一身无力偿还的官债。

短时间内完成青苗贷款目标的背后，是无数不需要、也不应该被授予贷款的人。

最终，这些贷款根本无法追回。

4.

第四个有关数字和目标的故事，来自社交网络巨头 Facebook。

7-Eleven 提供给客户便利和商品，星巴克则出售优质的咖啡和体验，这是用户愿意心甘情愿花钱购买的东西。

与它们不同，Facebook 并不是依靠商品或工具赚钱，它的商业模式是收集用户的时间和注意力，并出卖给广告主。

这个变化很微妙，付钱的不再是用户，而是广告商。广告商购买的是「注意力资源」和「转化率」，我们每个人的身份则从商品的使用者、咖啡的购买者，变成了注意力资源和转化率的一部分，变成了产品的一部分。

引用 Netflix 的纪录片《The Social Dilemma》中的一句话，如果你没有花钱买产品，那么你就是被卖的产品。

Facebook 的目标，不再是更好的产品或是体验，而是更多的用户时长、更好的增长、以及更高效的广告变现。

在这方面，它无疑做得很「成功」。

在《解密 Instagram》这本书中，记者莎拉·弗莱尔采访了大量 Facebook 和 Instagram 的员工。她比较了这两家公司管理上的做法，认为最大的不同，是 Instagram 更相信直觉、更关注用户体验，而 Facebook 则信奉数据和增长意味着一切。

在 Facebook，员工的升值与否都取决于自己的工作是否影响了用户增长和分享。几乎已经没有人去想这款软件给用户带来了什么，每个人都在基于增长和分享的总 OKR 来层层拆解自己的指标，并进行优化。

就像一个巨大的黑盒子，无数聪明人围绕着自己的核心 KPI（OKR）来做数据上的优化，但没有人知道黑盒子的全貌。

日益增长的数据的背后是什么？假新闻，社会两极化，让用户沉迷在虚拟世界中。

但显然，Facebook 取得了商业意义上的巨大成功。

5.

在《谁买基金重要吗？》中，我写过自己对基金行业的思考。

与咖啡行业不同，基金行业有两个不同点。

第一，验证一杯咖啡的味道，可能喝一口就够了。投资这个行为的「用户体验」验证周期却长很多，通常需要至少 3 ～ 5 年的时间。而且很多时候当下那「一口」的感觉是反的，你觉得很好喝（买了就涨），通常最终是错的；

第二，与咖啡行业的卖一杯、收一次钱不同，基金行业的收入模式是管理费。如果一个客户买了基金、与预期不符，但因为被套住不忍心赎回，这部分管理费是依然要收的。

这就引发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规模是基金行业最常用的数字目标。但一只基金的「规模」，有多少是和基金经理的理念相同的？有多少是理念不符、但被套住没有赎回的？

这两种规模，虽然都在产生管理费的收入，但它们代表了完全相反的用户体验。

就像铃木敏文所担心的，如果不是公司所有人都能明白受托理财这件事究竟是在做什么，那么订立目标的背后，可能就会适得其反。

在市场高涨的时候，顺着人性把基金卖出去，目标很容易达成。但目标的背后呢？用户通过基金赚钱了吗？他们通过投资基金，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了吗？

6.

有知有行的办公室墙上有一句话：

Be a mission with a company

这句话的后半句是，

but not a company with a mission。

Mission 是我们做这件事的初心和意义。

就像一个高品质的便利店、一杯好喝的咖啡、一款让我们和朋友保持联系的 App，以及一只能让人们分享经济发展的成果的基金。

Company 则是把这件事做得更好的手段。

通过公司化的运营，高效率、大规模地把这件事做得更快、更好。让更多人享受到便利店的服务，让更多人喝到好喝的咖啡，让更多人通过 App 和他们的朋友温暖地连接在一起，也让更多人通过基金来分享到中国经济的发展。

商业，是人类最有弹性、最具重复性、最有效率的机制，来改造这个世界，来改善人们的生活。

在这个过程中，数字和目标，无疑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数字简化了沟通，告诉大家前进的方向，同时也用量化的方式，度量我们的进展。

但数字的背后，在快速规模化的同时，我想我们更应该经常提醒自己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公司的文化无比重要的原因。

本周操作

5 月 18 日：有知有行黑板报，申购 5 万全指信息

最新净值

实盘投资周报第 188 期，最新的资产是 7,383,569.59，基金净值是 1.4395，本周增长 0.43%。

市场有风险，投资需谨慎。本记录不代表任何推荐之用，仅作为自己的长期投资验证。投资者应保持独立思考。

半夏微衰2021-05-23 17:53:50

感谢你创造了且慢和有知有行这两个app，真是太好用了，且慢我几乎都不怎么看，有车就跟一下，偶尔上去看一下收益，从开始的负收益到现在的正收益，有知有行的记账功能，我现在也在用，半个月或者一个月更新一下，让我做到了对所有的账户都有清晰认识，以前很是苦恼账号的收益情况，很多app做的很不清楚，连一个账号都弄不清楚，更何谈多个账号。不多说，感谢！

作者

能帮助到你很开心

伟伟z3452021-05-23 18:04:05

这么理想主义的公司还有多少？

作者

文化和速度结合好是最好的

伟伟z345

希望有知有行的mission跟一个适当的商业模式吻合，避免理想与现实博弈的辛苦。

作者

[拥抱]

心月两相依刮2021-05-23 17:52:41

世上有两种关系，一种是人与人，一种是人与工具。把用户当做商品赚钱，短时间内可以成功，但谁都不是傻子，日久见人心，倒闭是迟早的事。为用户创造价值，把他们放在心上，用户自然能感受到这份心意，公司被动成功。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的人，他的下场可以看到；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的活着的人，群众把他抬举得很高，很高[玫瑰]

拾壹从不谈情2021-05-23 17:44:49

好巧，我这几天也在看《苏东坡新传》，对其中的农村年轻人借贷去城市消费印象深刻，历史总是相似的，这不就是现在的花呗，xx金融吗？

娘是陈婷婷顷2021-05-23 17:44:51

时间好快，第一次看到收益图还是18年底，再次看到，已经发现来到了21年中旬，还差一年就到五年了！

作者

没想到写了这么久～

草苺儿2021-05-23 17:51:30

好市多的 Jim Sinegal 常说 “Culture is not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Culture is the only thing.” 想到好市多 1984 年的商业计划书写到目标为美国西北地区12家店，一年十亿美元的销售额。2021 年全球有798家门店，销售1600亿美元。把事情做好了，做几十年，一切都会好的。

作者

[强]

十八串章鱼线2021-05-23 17:52:43

工作中也发现这一问题。出发点是对的，名义也是对的，但是落地总会变成指标的追求。可能要一群十分认可目标的同事才能共同将一个想法完好地执行下去。知行合一对团队的沟通和文化是很大的考验。

浮生渲染情剂2021-05-23 19:30:05

电影《闻香识女人》的一句话突然跳出来：『 I always knew what the right path was. Without exception, I knew. But I never took it, you know why It was too damn hard. 』大多数人都知道，真正理解数字背后的意义才是重要的、有价值的。但直接通过数字来量化自身，度量他人，是那样的简单、方便、快捷。在信息高速发展的今天，这种直接，太诱人了。慢一点，再慢一点，在前行的同时，提醒我们回头看看初心，提醒我们欣赏沿途的风景。是我在孟岩的字中感受到的，是有知有行正在践行的 hard thing ~ 突然想起两老 [流泪][流泪]

臥澜听风雨home2021-05-23 18:53:38

写的太好了，目标下放到员工身上时，大家都在关注如何实现目标，而忽略了目标背后公司真正的使命，只有强大呢企业文化才能告诉大家究竟应该做什么

作者

[强][强][强]

贝蛋贝蛋丫妄2021-05-23 17:50:08

本周增长是怎么看的呢？[让我看看]

作者

自己算的…

凝视宇宙绎2021-05-23 20:13:25

因为做对了数字背后的事情，所以才得到了这个数字。

作者

[强]

深莫一smile2021-05-23 18:56:33

看伯克希尔年会，巴菲特说芒格是Chief Culture Officer，自己是Chief Risk Officer，觉得他说得非常对。

巨蟹帅帅的军爷2021-05-23 17:58:40

且慢和有知有行简直就是绝配。「有知有行」方能「知行合一」。感谢孟岩老师[抱拳]有知有行加油

际抗饭团2021-05-23 17:55:28

不过有知有行的产品，目前我的体验并不太好，至少不如你的文章读完感觉好

作者

谢谢你的反馈，持续在迭代～

其实我太傻欢2021-05-23 17:51:50

这样的雨天适合看有温度有深度的文字[爱心]

为你丢了笑华2021-05-23 19:25:31

亚马逊也有相同的例子，要关注输入指标，而不是输出指标。输出指标更多的是结果，而输入指标才是关键变量。

岳小颜各2021-05-24 05:19:54

有知有行上没有可以跟车的工具吗？要是有就方便多了[撇嘴]

作者

会有的～

农夫与犬2021-05-23 20:10:38

我历史老师说：宋朝青苗法争议的实质是：国有信贷资本的低利率（南方）与私人信贷资本的高利贷（北方）之间的利益冲突与博弈。如LPR与P2P，然而皇帝不行了（宋神宗），失败[凋谢]

小柒存2021-05-23 18:45:16

有知有行的理念是帮助用户放下焦虑，在投资的同时更好地去生活和工作。这点是从认识有知有行后最深的感受。很多时候当内心有焦虑的时候现在已经会很条件反射的打开这个App。所以看一个公司，要看他怎么做的而不是怎么说的。谢谢有知有行，一直一起走下去

离离离离心道2021-05-23 17:43:24

1个观察：近日星巴克在工作日推限时优惠早餐，一个三明治类+可可奶外卖15-19元还免配送费以至于我有些惊奇地跟朋友讲，星巴克难道是要躬身入局了？

作者

很久没去了，下周去看看

心上人用2021-05-24 14:03:37

前有定风波，后有青苗法，古今结合地论证，受教了并且学习了。

无缘罪铅2021-05-24 12:29:49

期待将来持有有知有行的股票

作者

[调皮]

黑夜黎明2106552021-05-24 08:43:39

跟正确的人做正确的事，未来的有知有行一定是大有可为[鼓掌]

作者

[拥抱]

梦骚小师妹2021-05-23 22:03:19

对什么级别的人，安排什么级别的事情。不懂数字的意义，执行层面太容易变形了。

新嘎件sky2021-05-23 22:01:38

文章让我对有知有行的理解更进一步，对有知有行的信任更增一份。或许，这就是文化的魅力！感谢孟岩的且慢和有知有行，现在有知有行打开的频率仅次于微信了。

苏凉扣2021-05-23 21:52:52

感谢你的文化的背后是一个公司，一个创始人的使命，使命又是由价值观，世界观决定的，谢谢孟总和有知有行团队坚持站在用户一边的公司文化，让我们敢于相信你们，敢于跟你们下重注。你们的行为理性会得到奖励！

作者

[拥抱]

张萌萌最爱酥2021-05-23 21:26:31

能够看着有知有行慢慢长大真的很幸运，坚持这样的理念，终将成为一家伟大的公司。[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徐婷苞2021-05-23 21:05:47

感觉好像理解了孟大的意思，一流的公司是传递理念、注重体验，成功反倒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另孟大创业也多注意身体吧～不必事必躬亲

码志喷2021-05-23 20:03:12

1、过多关注数字化的驱动，会让本来的价值和意义被指标掩盖。 2、规模化放大的如果不是你的使命，而是外界以为的数字，那将面目全非并且毫无意义。 3、数字是来帮助衡量评价文化价值的，但不是来驱动甚至扭曲文化价值的。

爱情生物链灭2021-05-23 19:34:28

经济，就是经邦济国。搞经济是为了实践自己治国理念，开公司是为了宣传投资观念。

铁血1384大本营2021-05-23 19:07:16

Be a mission with a company，讲的太好了！叠加时间的周期看，成长期做的宽度（多元化）会在成熟期收获负向的增长，成长期做的深度（以第三视角洞察并专注于提升消费者价值），会持续带来消费体验的升级，时间其实就是商业次方。初心就决定的路径和结果，只有时间是不确定的。

上帝的宠灭2021-05-23 18:50:33

当目光专注于愿景时，结局往往是事与愿违，但当你只是把愿景作为方向，而专注于每个当下的体验时，绝大多数时候愿景都会不期而至

悄逃切碗2021-05-23 18:31:07

如果仅仅只有目标没有具体的内容做支撑的话，最终的数字就像是空中楼阁，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不能做时间的朋友。这就像我们在做投资时不能仅仅设定一个收益率和最终数字，还要提升自己的认知，提高自己的内在品质，如果没有这些可能会因为运气而获得了财富，但长期一定凭实会实力亏掉所有的财富。这就是内在的重要性！不论是在这个世界的任何领域，我们都应该关注表象后的本质，我们只要做好自己，把自己变得更好，做好产品，把产品变得更好，剩下的交给时间，时间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