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的傲慢与盛世的尘埃
在对西安抗疫表现的众多嘲讽中，其中最狠的，应该是算是二阶嘲讽的是“热搜治国”，哪件事情上了热搜，哪件事情才能被重视。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才怪！
在孕妇因为没有核酸证明，而失去未出生的孩子之后成为热点话题后，我本以为倒霉的是卫健委或者卫生厅的头头，可事实上，拒绝接受患者的三甲医院没事，出事的民营医院却成了背锅侠。不知这事情会不会再成为热搜。
（这么多人点赞，我就是因为这个忍不住写这篇文的）
一刀切的思维，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凡事听从专家的意见，而不是被民意裹挟，这更需要有担当。深圳的孕妇，遇到类似的困境，可以直接到段子手常驻的深圳卫健委公众号留言，然后迅速解决问题，这些变革，本来也不是靠换一两个领导就能促成的。但这篇小文想说的，却是这个处罚背后一些更为源远流长，却影响深远的思维默认选项-即meritocracy，中文翻译是“绩优主义”
其实这派思潮很容易理解：“成功人士忽略运气和背景，而过分强调成功源于自身努力，loser如不能改变自己命运只能怪自己不够努力”。按照这个逻辑，对西安几家医院的处理没问题，出了这么丢脸的事情，就应该停业，不然如何能长记性？
时代的一粒沙，落到个人头顶就是一座山
对于很多从小是学霸的人来说，要理解学渣的生活，并不容易。但一旦度过了纯真的学生时代，却仍抱着这样的想法，那无疑是固步自封，主动缩小了自身能看懂的世界。若是一个社会的普遍思潮都是如此，那必然的结果是观点极化，鄙视链如铁幕一样无法穿越。
这书封面很不错
对于这个话题，迈克尔·桑德尔的新书《精英的傲慢》有详细的讲述，作为当代最杰出的政治哲学家，这本书中的观点一脉相承，继承于他10年前在哈佛讲的公开课“公正”。该书的观点用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你既然无法保证自己会一直成功下去，就不该把自己的努力和才智看的太该死的重要！（ps，强烈推荐这本书，对该话题的讲述系统而全面）
或者可以用《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话来讲述何为精英的傲慢：“每当你觉得想要批评什么人的时候，你切要记着，这个世界上的人并非都具备你禀有的条件 ”
任人唯贤，自然比任人唯亲要好，不过这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当前的通行的评价指标是金钱，可是亚马逊公司的经济价值，高于亚马逊雨林。但前者消失了，不会有什么持久的影响，后者要是消失了，那事情可就太糟了。对生命至关重要的空气是免费的，水的价格本可以更高。科幻小说《赡养人类》中，百分之九十九的财富被掌握在了一个人手中，其余几十亿人合起来只有那可怜的百分之一，这样的场景没有出现，也许只是一种偶然，毕竟我们中“绩优主义”的毒还不深。
标准的经济学推理是，买卖普及提高了效率而没有任何道德成本。但这和大屠杀时，说杀人只是执行命令的德国军官有什么区别？西安那些最初拒接医院的医护，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决定，就是服从命令，或者根据自身的利弊，选择做一个看客。百年前的鲁迅说这是人学馒头，60年前的汉娜阿伦特，说这是平庸之恶。而在这十年间，我们在歌颂医疗工作者为公共献身的英雄主义精神的非凡价值时，又是如何能接受他们的低工资和危险的工作条件的了？
绩优主义的问题在于，买与卖的逻辑仅仅被用于物质产品，它还越来越多地支配着我们从医疗、教育资源分配到公共安全和环境保护份额的整个生活，而使得我们的生活值得过下去的那些玩意，往往不是金钱能够买到的，比如信任，责任心，道德律令。当下大多数事物都可以用市场价格来比较。人类的福祉被简单理解为所有价格的总合，后果就是在计算价格的过程中忘记了主次轻重，鼓励人们用明天的危机来换取今天的经济增长。从气候变暖，到西方拒绝封城，所有我们看到的当下最严峻的问题，都有着绩优主义的缘由。
如果历史教给了什么，又同时让我们忘记了什么，那一定是这条：当我们觉得任何一个东西是万能的的时候，总是会出问题，而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忘记了它也会出问题。正如下面这张自我指称的图，说例子，例子就来了。
之所以想到这张图，是由于所谓的错误答案，在互联网上屡见不鲜，而这正是墨菲定律所说的，坏事总会发生，因此该图如同画出自己样貌的怪手，相互指向对方。当我们用民意代替专家的判断时，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一定会翻车。但当我们认为专家的意见，在超出了其所属领域之外还有效时，那就是以绩优主义的名义，去人为的造就隔阂。不尊重专家的意见，属于不搞清楚问题，就拿起错误答案，属于坎宁汉姆定律；而以为一个人赚钱少，就一定是自己问题，则是忽略了墨菲定律。
对此的应对之策，首先是看过程，重视动机。所谓“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这里的大小，指的是事情的影响，也可以是这件事是否被人重视，但在社会层面，应该被看作是一点点的提升道德的底线。正是这样全社会的“日拱一卒”，才促成了我们如今习以为常的一些道德观念。
其次是跳出现有的分析框架，用更抽象更普世的视角来看问题。东坡在“超然台记”中写到，自其内而观之，未有不高且大者也。彼挟，其高大以临我，则我常眩乱反复。当我们局限于金钱这一个评价指标时，自然会求祸而辞褔，但若认识到“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伟丽者也”，那就能够以更平和的视角去看待成败。如此，才能理解为何要反对鸡娃，进行双减。不是已上车的想堵死阶级上升的通道，而是一味的绩优主义，迟早就让社会撕裂。
回到开头的西安孕妇悲剧的事情上，我们不应该苛求英雄的出现，那些拒绝接收的医护，你真以为自己能够像洪七公审判裘千仞那样，说自己从没有做过亏心事而站在道德高点上。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先建好防护网，如果有保险，能够保护医护在被伤医事件，或者因为接诊有风险的病例而停职时的正常收入，如果我们对医护承担的风险和额外的辛劳给出了适当的补偿后，才能有资格去要求他们变的更具责任心，不然干活的犯了错背锅，不干活的没机会犯错也不必反省，等到下次疫情来临，可不是如过秦赋中所说：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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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炒饭2022-01-14 08:48:58
如果说选拔出来的精英要对这个社会负责，这些人首先需要进行足量的价值判断训练，就像围棋的死活题，实战优秀的才能主导基层治理，连价值判断都做不好的升上去做高阶形势判断，当然是乱象丛生
马进2022-01-14 10:08:07
雪崩过后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袁 亮2022-01-14 08:58:35
三甲医院：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傲慢]赞 1